在我有記憶以來,大約只有2,3歲,那時我家是在大馬路旁,我最愛的就是拿個板凳坐在大門口,看著來往的計程車找爸爸,只要看到像爸爸的計程車就會衝出去,一邊叫爸爸,一邊跑向計程車,常常觸目驚心的畫面,有個小孩就在馬邊上亂跑,計程車常常被逼到緊急煞車,然後對著一直叫爸爸的小孩滿頭霧水,而當時的我對這樣的日子超級開心,每天樂此不疲的在路上喊爸爸,通常我的親生爸爸停車後,總是會帶一些小東西給我,而且有時會給我一塊錢,那可是很大的賞賜呢,那時候對於我的爸爸是計程車司機,我很得意的呢!
原本未婚時的爸爸是開腳踏車店,就媽媽的說法:她因為在工廠上班,而去買腳踏車時認識爸爸的,結婚以後,腳踏車店後來倒掉了,當時50年代計程車還很流行,很多人都去開計程車,於是爸爸也去找了車行來開計程車,那時候的計程車要入車行,由車行提供計程車,但是會有會費就是了。
計程車最好玩的是可以免費載我去玩,年紀小的我最愛坐在前座,爸爸帶我去兜風,那感覺,就是爽啦!後來有了妹妹及弟弟後,就是弟弟妹妹也會一起,但是他們小,其實也不太記得吧,那時爸爸有時會開車載全家出去,有時就到很遠(當時就覺得很遠),邊坐車邊看著窗外風景,覺得這世界也太有趣了。那一棟棟的房子,樹木,還有那吹進車內的風,都讓人陶醉。
後來我們搬家了,搬到一般的住家,租了二樓的一間房,我還記得那房子廁所是在外面,也就是以前的建築,廁所為了通風,就蓋在後陽台上,白天風景倒是不錯,當時稻田很多,後陽台看出去就是一片稻田,綠油油的,但是一到了晚上暈黃的燈光再加上風吹過稻田的沙沙聲,有一陣子我尿床的特別嚴重,不得不說這些稻田很有聊齋的味道,好像多看一眼就會有什麼東西會跳出來。因為這個新家,我也就不再出去追計程車了。
但是我最喜歡去上學時,爸爸正好要開工,於是就順路開計程車送我去學校,明明很近,可是我就假裝自己就像公主一般坐著轎車,到了目的地下車,輕飄飄的走去教室,整個人感覺都閃亮了起來呢!
因為爸爸開計程車,計程車就是傍晚及晚上生意比較好,所以爸爸通常是會晚上才出現,於是就有了”鱷魚”的外號,這在另一篇 鱷魚和月亮 有提到了,在那個時代,計程車是很多人的一時之選,因為入門檻不設限,不須要高文憑,甚至說難聽些,連腳不方便小兒麻痺也都可以去開計程車,於是在整個社會上明顯就比較不受到尊重,好像我們是比較低級的人種,以致於在漸漸長大後,我也被社會影響,覺得自己家是個不入上流的家庭,並不是高級的人。
爸爸在我小學時候,大概一,二年級時因為違反票據法而被抓去關了一陣子,對,那個年代是有票據法的,任何人都可以去申請一本支票,但是若到期沒把錢入進銀行,就是俗稱的扎3點半,就會被退票,嚴重時還會被抓去關。在爸爸關回來之後就結束了他的計程車司機生涯了。
後來爸爸和六叔去賣冰塊,就是專門配冰店及水產店的,會先去冰廠載回一大塊的冰,再用電鋸把冰塊切割成一小塊,就是剛好可以放在刨冰機中的大小,或是用碎冰機,把冰塊丟下去就成了碎冰,這是鋪在水產店的海鮮攤上的碎冰,那時最愛和爸爸及六叔塊載冰,因為冰廠什麼冰都有,只要去了,就可以吃到甜筒,外面一層巧克力,裡面是香草,真是太銷魂了。而因為爸爸要送冰塊去給水產店,所以也認識了很多街頭的攤販老闆,有時晚上就載著我去溜溜,跟著大人去亂吃。
在我六年級時,爸爸和媽媽開始賣麵,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。那時候的我又要叛逆又要在家幫忙賣麵,而青春期弄得自己狼狽不堪,在很多年後,我才悟出了一個道理,我的父母不偷不搶,自食其力,養大了三個小孩,這是何等風光的事,我來不及向他們說我很驕傲有這麼棒的父母了,但是想由這些記錄下來的文字,讓我們三姐弟的孩子知道那個年代阿公及阿嬤的故事,你們可以驕傲的說,我是賣麵人家出來的小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