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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小時候,在南勢角隨便問人,說到鱷魚這號人物,大概都可以問到,鱷魚就是我爸爸。
鱷魚的由來
小時侯,自我有印象時,爸爸就是在開計程車了。那時我家就在大馬路旁,我常常醒來後沒事就搬個小板凳,坐到大門口等,因為爸爸開計程車會回家休息或吃飯。我媽說,那時只有要過路的計程車,我覺得像爸爸的,我都衝出去叫爸爸,常常是媽媽聽到緊急剎車聲跑出來,才發現我又去追車了。
小時候南勢角家裡附近有個龍華戲院,那時候的休閒娛樂不多,電影就是主要項目,我對於電影那種會動的畫面很癡迷,於是爸爸就在快散場時,帶著我鱷魚由後門進去看尾聲,守票口的小姐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就讓我們父女進去,於是我在那年代可是看了不少後半段的電影。那時大家都叫爸爸「鱷魚」(閩南語發音才標準),我問了媽媽,為什麼叫爸爸鱷魚呢?媽媽說,因為妳爸爸都白天睡覺,晚上才出來趴趴走,就很像鱷魚蚊香,大家晚上才會點啊,之後爸爸就以鱷魚揚名南勢角。
PS:那個時代只有鱷魚蚊香,綠色的迥紋狀,晚上一到,街頭巷尾就開始點蚊香那個年代。
小時候的爸爸
年青的爸媽是怎麼邂逅的呢?據媽媽說,她是在工廠上班時,腳踏車壞了去修理時認識老爸的,老爸當時就是腳踏車店老闆,但從我有記憶時,老爸就是在開計程車了。漸漸長大後;雖說錢不是萬能,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,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,我家也是,於是年紀小小的我,叛逆的青春作祟,那段歲月回想起來真是千瘡百孔,又是酸澀的甜蜜幸福。當年還是有票據法的年代,老爸因此違反票據法被抓去關了幾天,這也導致他之後還因此被誤會是黑社會,出現在掃黑名單上。
後來上小學了,明明距離學校只有三百公尺,爸爸有時候早上要去開計程車時,還是會先開車送我去學校。我當時覺得我下車時就像個富家千金(ㄟ,偷偷把爸爸當司機了),走下車時是有聚光燈照著的(灑花,轉圈)。
我小時候沒有在別人家過夜,因為老爸不肯,有一次我在阿姨家玩,因為阿姨家有四個同年紀的小孩,說好了可以在她家過夜,開心玩耍,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是在自己家裡,媽媽說,妳爸爸半夜去把妳抱回來了,這是有多捨不得啦!
小學門口,有段時期有一種養蠶寶寶的活動,校門口賣那種白白的小蟲,很便宜,小孩都很愛,可是桑葉就貴了,而蠶寶寶吃很多也長超快,為了我的蠶寶寶,老爸只好到處去找桑葉,而每天看著蠶寶寶長大,清大便都還很有趣,最後蠶寶寶會結蛹,最可怕就是這裡,蠶寶寶出蛹後除了下蛋,還會飛出來,我就被飛出來的蠶嚇到整個屋子亂竄,最後老爸把蠶抓回來,我媽之後都不願意讓我再養蠶,我也不願意了啦,會飛的蠶太可怕了。
我的青澀歲月
上國中時,一般就是帶便當或是家人送便當來。我們那時候賣麵,晚餐都是在麵攤解決,也都沒空弄便當,所以就由爸媽中午送便當來。通常學校中午時刻,就是一大群學生在校門口等家人送便當,有時爸爸來晚了,我就在那兒東張西望,等到有噗噗聲,那八九不離十就是爸爸的偉士牌來了,接過便當袋,和爸爸說拜拜,捧著熱呼呼的便當回教室,那個開心,我現在回想還是嘴角會上揚。
聯考放榜,考上公立復興高中及私立銘傳商職。我一直很想念大學,因為小說都寫了些大學生的故事,十分精彩。但也不想再考試,於是想念銘傳未來再去考插大,老爸及老媽最後以要念大學就去念高中,但是事實應該是公立學費真的便宜很多啊!既然決定要上北投復興高中,這是我第一次要去這麼遠的地方。報到那天,爸媽和我一起去,找了他們的好朋友眼鏡伯開車帶我去報到,那可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,學校很遠,校園很大,還有宿舍及餐廳,天啊,高中生原來這麼不一樣。
上學的第一天,上學時就搭公車到店北車站轉車,那時早上台北車站學生很多,反正就跟著同樣書包的人走就沒錯了。下課由復興高中搭車到台北車站,竟找不到回家的202公車,因為沒有實際搭公車,繁華的台北車站,人來人往的過路人都那麼匆忙,於是我爬上天橋(現在的凱撒飯店到對面),在天橋上看人來人往,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,打電話回家,媽媽說先找路人問,反正我也不知那天怎麼回的家。
第二天一大早,爸爸媽媽一起陪我搭公車到台北車站,一起確認了來回的站牌位置。要知道,高中生7:30前要到校,我家那麼遠,由南勢角到北投要換2班車,也就是清晨五點就得起床,我記得都是搭最早一班公車5:30,搭202到台北車站再走去青島東路去換217,218.爸媽收攤回家就已經是清晨兩,三點。馬上又陪著我出門去搭公車去台北車站,我們真的沒有富爸爸,但是他們的愛從來沒有少過。
在通車了一年後我就住校了,因為來回車程實在是遠了些,那時候還沒有捷運,公車一趟都要近兩個小時,一天來回學校將近四小時,有時在回家公車若是有位子一坐上就開始打瞌睡,有時頭一直撞窗戶,找不到個好姿勢,有時睡太熟就是直接睡到公車總站,還好當時總站距離家裡只有兩,三站,趕緊下車再搭回家。
在大學聯考時,我常聽到爸媽在說學費的事,我那時也很擔心如果去念大學會付不出學費,因為不是只有我念書,弟弟妹妹也陸續要上高中了,在那些麵攤一碗一碗的麵來來回回中,再加上錢不夠就起會,標會來付學費,最終我們三個小孩完成了學業,爸媽沒有向人借錢,也沒有人資助。我們就這樣撐過來了。
在高中階段,我這個鄉下人算是開了眼界,心中也開始覺得父母的眼光太淺顯,甚至會不時以正義之姿介入父母的爭吵,其實吵什麼我也都忘了,尤其是我參加了高中社團,有時社團有活動會晚點回家,一回家老媽說會說:人回來了,你怎麼不罵了?原來老爸一直在家念我沒回來,說我學壞了,跟人去混。一直上了大學,又漸漸明白了父母的心,於是我和爸爸成了好朋友,就是那種好閨蜜一樣,甚至有人開玩笑說,以後妳嫁人了,妳爸怎麼辦,當年的我曾豪氣的說,我爸就和我一起去啊,大不了樓上樓下。
我來不及和爸爸說的話
爸爸排行老四,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及兩個姐姐外加兩個弟弟,當年的農業社會小孩都是不嫌多的,聽說我阿公很早就死了,所以爸爸對於阿公根本是沒什麼印象,更別說要如何當個好爸爸,因為在爸爸的記憶夾檔案中,「爸爸」那個夾子裡面都是空白的吧。而爸爸是在當了爸爸之後才學著當爸爸的。一直到我當了媽媽才明白,和孩子一起時,是把自己的童年再複習一次,也許有些當年自己的遺憾及來不及,都好似有機會可以再來一次。
在我上了大學後,爸爸很喜歡帶我去和他的朋天聊天,有時覺得你們聊什麼我也聽不懂,但是在別人問我念什麼學校,我回答:東吳大學,爸爸眼中的那個驕傲,可是怎樣都掩飾不了,甚至人家說:你歹竹出好筍哦!爸爸也樂得不得了。天底下,只有父母不會在意你超越他,希望你比他更好,更出人頭地。
而在我們三姐弟都完成學業,開始工作,終於兩老要開始享清福的時候,爸爸突然走了。當時爸爸在時,我們生活那麼辛苦,也不時興說什麼愛不愛的,這些來,我成了別人的妻,兩個孩子的母,對於自己媽媽,我有幸可以回報她一點點,也還來得及對媽媽說說心中的感謝,但我從不曾,好好的對爸爸說一句:謝謝您,身為鱷魚的女兒,我很幸福。
希望每個人都來得及,對愛的人說出口感謝,不管是一個擁抱或是一句謝謝,都是莫大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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